《Bad Romance》【一】
“我说你，”支仓挡在入口，手还握着门把，一副看起来随时要关门的样子，“就算被那个男人扫地出门，也不应该来我这里吧？”
“支仓说什么扫地出门，我们又没有同居，”势多川浑身湿透，垂下的发丝还在滴水。他低着头，语气低落，“只是请求今晚让我在这里住一晚而已。”
“我家可没有多余的床。我也不想和别人睡同一张床。”支仓无动于衷。
“我睡沙发就好。”势多川抬起头看他。脸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的他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哀求，“拜托了只要一晚就好，之后无论支仓想要干什么，我都会努力完成你的一个要求，就当作是回报。“
借着门口泄露的灯光，支仓敏锐地发现他额角有淤青。
“你说谎还真是不打草稿，”支仓嗤笑一声，“你能完成我什么要求？”话虽如此，他还是放开了门把，转身朝屋里走去，“进来吧，记得把门关上。”
这是势多川第一次进支仓的公寓。小少爷有洁癖，平常不轻易邀请外人进屋，除了他姐姐和健介，势多川就是第三个进过这公寓的人。
放在平时，估计势多川会好奇地观察支仓的屋子到底长什么样，地板是不是亮得可以照人，厨房是不是从没用过等等等等。但现在的他没有心情更没有精力，只是像一个影子沉默地跟在支仓身后。
支仓将他领到客厅后一个人进了房间，势多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原地干等。
支仓拿着睡衣出来，看到他直直地站在原地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把手里未开封的睡衣连同一条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接着，没洗干净之前不准碰我的沙发。记得擦干净地板。”
势多川拿着明黄色印着可爱卡通狗的睡衣，愣愣地看着支仓再次走进了房间，在他没反应过来前支仓突然从房间探出身体：“浴室在那边。”他伸手指了个方向，也不等势多川回答，砰地一声关了房门。
站的地方已经有明显的水痕了，势多川不再耽搁，拿着东西匆匆向浴室走去。
等他洗完澡出来，发现沙发上多了张叠正整齐的毛毯，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放了个吹风机。小少爷果然细心，势多川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只是看他想不想用在别人身上而已。
势多川无声笑笑，又很快垂下嘴角，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擦干地板上残留的水渍。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支仓八点半才起床。
窗外雨还在下，室里有些昏暗。
洗漱完毕，支仓打算到楼下买个早餐，经过客厅时意外地看到沙发上还躺着一个人。
他不是应该一大早就自觉离开吗？
支仓走近沙发，毫不客气地掀了势多川盖着的毯子，“起来。”
沙发上的人眉头紧锁，一动不动，大概还在睡梦中。
“快给我起来，不然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了。”支仓伸手试图把他推醒，手指在接触到温度异常的皮肤时蹙了下眉，转而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额头很烫，明显发烧了。
“啧，果然麻烦。”
支仓收回手站直身体，开始考虑如果现在把他丢出去他死了，自己属不属于间接故意杀人。
不，说不定直接构成故意杀人罪。
支仓站在原地沉默地盯了势多川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浸了条毛巾叠放在势多川额头帮他降温，然后换了鞋带上雨伞，出门买早餐。
他回来时，袋子里除了面包牛奶等吃食，还有一盒退烧药。
势多川已经起来了，听见开门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看过来。他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眼神迷离没有焦距，也不知道是不是烧傻了。
“醒了？醒了就吃点东西，等会要吃药。”
雨伞被收起挂在玄关处，滴落的水珠在地板泅出浅浅的水痕。
健介中途打了个电话进来，大意是问支仓现在在做什么，居然没有来找他。
支仓也不好解释他在照顾发烧的病人，只能用临时有事敷衍过去，并约好星期天再一起出去玩。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好好的周末放着健介不找要在这里照顾无关紧要的人啊？
支仓一边腹诽，一边从柜子里掏出体温枪测势多川的体温。
38.5℃。
“能自己动手吗？”
势多川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
看来是没指望了。
支仓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想着干脆打个电话让那个男人过来带人离开算了，最后还是对男人的厌恶加上仅存的良心占了上风，无可奈可地去倒水。
“吃药，吃一片。”
一杯饮用水和拆开包装的药面板同时递过来，势多川费力地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才慢吞吞地接过药，就着水咽了一片退烧药下去。
“吃了药再睡一觉，这药吃完会犯困，睡醒你就可以离开我家了。”
“……谢谢你，支仓。”势多川还记得自己是在支仓家。
“你早点离开，别再打扰我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早已习惯了小少爷说话直白不留情面，这点火力对势多川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为了避免真的惹火支仓——毕竟自己一不小心成为了阻挡支仓和健介周末约会的头号障碍——所以听话地又躺回了沙发。
脑袋晕晕乎乎的，药效还没上来，势多川翻来覆去没睡着，脑海里就不可避免地浮现一些事情。
“你真的在和大柴老师在交往吗？不说你们都是男性，老师和学生的身份也会是阻碍吧？被发现了话，学生可能不会怎么样，老师可是要被辞退的。”
“他说的小朋友就是你？我不是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你真的想一辈子就只是在他的保护下吗？”
“大柴老师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他这么帅，女朋友也一定很好看吧？”
“我不知道康介哥的过去，他和朋友聊天时我也永远不能插上话……”
……
泪水爬了满脸，势多川面朝沙发，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并不是不知道啊，自己和康介哥之间存在的阻碍，只是康介哥是唯一一个对自己伸出手的英雄，自己不能放开他的手。
自私也好，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他的手啊。
“轰隆隆——”
闪电划过苍穹，劈开室内昏沉的黑暗，照亮一张沾满泪痕的脸。
这场春雨还在下，彷佛没有尽头。
支仓把自己扔上床，听着雨声睡了一个下午。
他是被外面传来的炒菜声吵醒的。
客厅和厨房亮着灯，一个人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支仓洗了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这才踩着拖鞋走向厨房。
“你在做什么？”他倚着厨房门，看着本应离开的人在厨房里动手做晚餐。
“啊，支仓醒了吗？”势多川吓了一跳，又解释道，“我看差不多是吃晚餐的时候了，支仓一个人也不会做饭吧？周末帮佣阿姨也不会过来，我就擅自买了菜做了晚餐，放心我今晚会回家的，不会再打扰支仓的。”
“你有这种自觉就好，因为你，今天我可是放弃了和健介约会的机会。”
“抱歉啊。”势多川歉意地笑笑，他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发烧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支仓再等等吧，我炸完天妇罗就可以开动了。”
晚餐很丰盛，有米饭、味增汤、豆腐、烤鱼、海虾、蔬菜，分量比平常的两人份要多得多。
“为什么不是拉面？”支仓夹了个天妇罗，咬了一口尝味道。
不得不说，势多川别的不行，在厨艺上还是挺有天分的。
“支仓想吃拉面平时也可以去面馆吃啊，这是为了报答支仓收留了我特意做的，照顾到支仓的分量我还做了很多。”势多川笑道，明亮的样子和之前死气沉沉的人判若两人。
支仓看着他，冷不防问:“你和他又出什么问题了？”
势多川嘴角一僵，扬起的笑容终于还是跨了下去，避而不答：“我是不是经常找支仓寻求建议？”
“你才意识到吗？“小少爷毫不客气：“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想听你无聊的抱怨，很多时候都是你在自寻烦恼而已。”
“我又不像支仓那么聪明，支仓觉得我是自寻烦恼也很正常。”势多川自顾自地接下去，“支仓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呢？”
支仓看着他没有回答。
敏感、沮丧、自卑、难过、不能光明正大的牵手、无法明说的关系、不被看好的感情。
“喜欢一个人是地狱。”
晚餐过后势多川还是留了下来。
支仓没有解释为什么改变主意让他留下来，势多川也没有在意。虽然小少爷的毒舌腹黑经常能打击到他，但每次出什么问题，他第一个找的人还是他。
“你这是在炫耀吗？”
他想起支仓某次在他抱怨时出人意料的回答。
炫耀吗？
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把这种抱怨当成甜蜜的负担，还是这些烦恼在支仓看起来只是炫耀？
势多川没有告诉支仓的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们两人某些方面是一样的。
一样的可怜。
